第八百零六章 哀莫大于心死-《北宋大法官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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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懋迁直点头。
樊颙道:“对了,三郎,你那官司还打不打?”
张斐道:“打呀!只是这官司涉及到的土地比较复杂,不过最近应该也快开庭了。”
那场官司就只是开了个头,然后就没下文了,转眼间,这已经过去一个月。
正当大家都快遗忘这场官司,舆论也渐渐平息之时,最高皇庭突然宣布下个休息日开庭继续审理此案。
醉了!
你到底有完没完,就不能一次性审完吗?
但许多大臣也看出张斐的用意,这舆论刚刚消停一点,你这又来,就是要保持这热度。
到了开庭之日,来得人比第一天还要多,毕竟舆论发酵多日,人人都知道此案。
而此番开庭,张斐上来就传召一名非常重量级的人物。
就是韩琦韩相公。
关于河东地界的问题,韩琦是第一个去处理的宰相,他是一个非常关键的证人,不过张斐也听说过韩琦的身体不大好,所以也允许当时他身边的副官来替他作证,但是韩琦还是答应自己来作证。
这种事能替?
弄不好,就成了千古罪人。
只见韩琦在韩忠彦和老仆的搀扶下,慢悠悠地来到庭上,坐在特地为他准备藤椅上,让他可以斜靠着。
张斐非常关心地问道:“韩相公,如果你有任何身体不适,可以直接说出来,这官司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审完的。”
反正我都已经拖了一个月,我还在乎再等几日。
韩琦点点头。
张斐道:“上回开庭审理过后,我们皇庭去查证过,认为百姓的地契是没有任何问题的,的确是官府发的,而且还有朝廷的公文可以证明。
但是他们都没有提供一份完善的证据,能够证明,那些土地是否属于我大宋,这也是目前此案的关键所在,如果那些地区不是属于我大宋领土,他们的地契,自然也不具备法律效力,而据我所知,当时主张迁徙百姓进入那片区域耕种的,就是韩相公。”
韩琦立刻道:“河东地界当然是属于我大宋领土,这是毋庸置疑的。”
语气非常坚定。
虽然他一直主张维系与辽国的关系,但张斐这么问,他必须要坚定这一点,要不坚定这一点,那他就是罪人,你把辽国的领土划给咱们宋人,你想干什么?
张斐道:“韩相公可有证据。”
韩琦点点头道:“老夫在经略河东时,曾查阅过相关证据,并且得知皇庭要传老夫作证,老夫还特地向官家申请,从朝中借来一些证据。其中有一份证据,就是在太平兴国五年,当时左拾遗直使馆张齐贤上书太宗的一份奏章中,就明确提到在河东初平之时,岚、忻、宪、代等地,未有建立军寨,以致敌寇经常袭扰,此文中还具体提到雁门、阳武二寨。
而之后,我朝在当地也建立一些军寨,用于防御契丹人南侵。老夫也从朝中借来当时河东地区的布防记载。”
说罢,韩忠彦便将相关证据全部呈上。
张斐在一一看过之后,又问道:“既然这都是属于我大宋领土,为什么会出现争议,当地的辽人比我们宋人还要多?”
韩琦回忆起往事,不免有些怔怔出神。
张斐道:“韩相公?”
韩琦一怔,缓缓开口道:“当年太宗圣上消灭北汉后,曾下令迁徙百姓入河东,可是不久后,雍熙北伐便以失败告终,我朝战略被迫由攻转守,而当时辽人就经常南下劫掠,导致迁徙河东的计划也只能暂时搁浅。
之后为了防止辽人南下寇抄,当时的潘美将军采取坚清壁野的战略,下达禁令,禁止百姓在当地耕种,并且在当地建设堡寨,以求控制住南北交通要冲,而辽国也识破我们的意图,在北山险要,也建立堡寨,与我军对峙。
而在这一时期,其实也确定双方的边界。
问题就出在澶渊之盟后,因为根据澶渊之盟,双方罢兵,不再兵戎相见,在之后的二三十余年间,这河东军备废弛,驻守在当地士兵,是日益减少,当时修建的堡寨也都渐渐荒废,但是迁徙禁令却未有解除,而这也就为以后的祸端给埋下了伏笔。”
张斐问道:“此话怎讲?”
韩琦解释道:“正是当地驻军减少,堡寨消失,导致我朝对于那片地区疏于管理,以至于许多辽人翻过北山,进去我国领土耕种,而我朝百姓却因禁令不得进入。
而这期间大概有三十余年,差不多已经换了一代人,这导致当地辽人就认为那些土地,应该是属于他们辽国的。
直到庆历元年,边州来上诉朝廷,北民苏直、聂再友侵耕阳武寨地,这才引起朝廷的重视。”
张斐问道:“当时朝廷又是如何应对的?”
韩琦叹道:“当时阳武寨的官员与辽国使臣经过一番商议,确定在淳县西北阳武寨的地界划分。”
张斐问道:“是如何划分的?”
韩琦道:“东至买马城,南至黄嵬大山脚,西至焦家寨,北至张家庄。”
张斐问道:“这是最初的界限吗?”
韩琦道:“实际上界限向南移动了二十余里。”
张斐道:“也就是说,经过此次谈判,辽国将他们在河东的边界线,向南推进了二十余里。”
韩琦点点头。
张斐低头看了眼文案,道:“但即便是根据这条界限,天池等地并不包括在内。”
韩琦又道:“在庆历三年的时候,再度引发争议,原因是一个名叫石廷的北民再度越界侵耕我朝领土。”
张斐道:“结果呢?”
韩琦道:“双方再度调整淳县以北的地界,但是地界调整与之前划定的,差别并不大。
而之后仁宗皇帝,便决定在边界处挖堑壕,以此为界,但是在庆历五年,北民杜思荣又越过堑壕,侵耕天池以北的土地,但当时此人并未进入天池范围。”
张斐问道:“当时朝廷的应对又是什么?”
韩琦没有做声。
张斐等了一会儿,又低头看了眼文案,道:“根据之前原告所言,朝廷只能再挖堑壕,对方再侵,朝廷再挖,此言是否属实。”
韩琦点点头。
张斐道:“不过我对韩相公所言,是略感不解,一个北民的侵耕,就能够迫使我朝将整条边界线南移?”
韩琦没有做声。
外面也是一片死寂。
正所谓,哀莫大于心死。
非常感谢赤焰永明在这本书完结之际打赏一个盟主。。。小小惊喜。。。。